上一篇说到了在晒谷场上的劳作、闷热和异事,这里要说一说吃的了。
在炎热的夏天以及秋天(晚造水稻收获时节),似乎没有什么比冰棍更吸引小孩子的了。当年五分钱一条的纯冰棍,或者一毛钱一条的绿豆或牛奶冰棍,吮起来又凉又甜,真的惬意极了。只不过这是要花钱的,大人小孩兜里都没什么零钱,所以听到了骑车到晒谷场卖冰棍的吆喝声音,很多时候还只能咽咽口水。
西瓜也是消暑好物,但是,早稻收获时,西瓜还没怎么长熟,或者刚刚有点瓜熟可以卖高价的时候;等到晚造水稻收割,又过了两三个月,西瓜也很少能保存那么久的。所以能有三两个西瓜,拿到割稻子的田边,或者晒谷场上解解馋,就算是很难得的了。
大人们从田里打了谷子过来,有时候会抓一种蚱蜢给我们吃。田里的蚱蜢恐怕也有二三十种以上,但是大家直接生吃的,通常只有这种叫“禾昌蜢”的略为温顺不动的绿色小昆虫,有点像螳螂,但是比螳螂更肥大,直接生吃,咬到的是一大口蛋白质而已,而它不会反抗咬我们。虽然我也吃过,大人们常吃,但是我有点惴惴的,只敢吃一两只。至于现在网上流传照片的饲养来在烧烤摊卖的蚱蜢,在本地也常见,但哪怕煮熟了我们都不会吃。
我家所在的一片晒谷场坐落在一个山头的半山腰,而这座小山种满了果树,其实是集体果园,被人承包了的,里面种的果树,最多的是沙梨,属于产量不低但不值钱的水果。晒谷场旁边就是大片的沙梨树,沙梨结在树上,不太能经风雨,所以经常有果子落到树下。按道理,我们也不允许过去捡落下的果子的,即使它们就在树下慢慢烂掉,也有承包者的家人时不时在巡山。但是,经不住诱惑,偶尔我们还是会钻进林子里捡几个沙梨,回到泥砖屋里偷偷地吃。我们吃到的都是没有长大的小沙梨,皮很厚很硬,咬开里面肉也不多,酸酸的,略有一点甜味,所以我一直认为,沙梨是不怎么好吃的水果。直到有一次,在市场上看到那些真正长成熟了,大半斤甚至快一斤一个的大沙梨,削了皮吃又脆又甜,水分充足,才惊为神品。
晒谷场边的果园还种了柑橘等,这是承包者们要用来卖钱的,所以我们不碰,而且我们也看得见承包者过一段时间就来打一次农药。但是如果树底下长出了另一种神物——西水菌(就是鸡枞菌),我们就不会客气了。这是一种极鲜的蘑菇,炖汤、炒了或蒸了吃都鲜美异常。本地人也很早就认识到西水菌经常出现在白蚁窝附近,一般下雨后突然冒出来。我们摘到后,晾晒半干后回家吃也行,如果有肉煮汤或炒了吃就更鲜了。前几年我们也曾在国道旁,看到乡人从山上采了几大把新鲜的西水菌,要三百多块钱一斤,但我有点胆小,不太敢买,当然他也只是路过问问我们而已,不在乎我不买,他开摩托车拿到镇上的饭店里,基本上不用走第二家,就能全卖掉这些不太多见的美味野物。
除了“西水菌”,还有一种长在腐烂稻草堆上的、我们叫“禾草菌”的蘑菇也很鲜美,其实应该就是草菇,但是它长得很小,可能只有小指头的一半大小,往往是在我们清理晒谷场上的旧的稻草垛时容易发现,慢慢才捡到一口袋,回家炒了吃。因为太细小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和市场上能买到的培育草菇是不是同一个品种,但有共通的地方,就是煮熟咬起来也有点点脆的感觉,鲜甜程度也一样。
其实附近的蘑菇还不少,一般都长在烂木头旁边,有颜色鲜艳的,也有平平无奇的,但是除了上面说到的两种,其他的不认识我们碰都也不敢碰。有时看到废木头上长木耳的,则可能连木头都抱回家,天天浇水,长出新鲜木耳,就每天有得吃了。
晒谷场旁我们小孩子游泳的小河边,种了不少番石榴(鸡屎果),一般都是黄皮红肉的。也是一样做法,树上结的果子我们不碰,但掉到河边或水里的,我们游泳时捞到了,那就不客气了,直接吃掉。本来这也是长到枝头末梢,主人家手够不着摘不到才熟透掉到水里,我们心安理得。
晒谷场边还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橄榄树,树皮白色,叶子较大,结出的橄榄是黑皮黄肉的,但据说不太好吃,很苦涩,所以一般人也没太大兴趣去摘。但这棵橄榄树树干特别直,真的亭亭玉立,非常漂亮的树形,所以几乎是地标性的大树。
但多年后,我再跑去到晒谷场,已经看不到这棵地标树了,不知道是被砍了还是自己死了,非常可惜。但这个时候晒谷场也几乎失去了作用,湿稻谷都拿回家晒,我小时候晒谷场上的泥砖屋子几乎全倒塌了。人长大了,晒谷场老化了,树也变化。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恐怕是自然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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