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有一棵番石榴树,已经有些年头,由于在大院里南端的角落,不是我经常涉足的地方,所以甚少路过。每年都会结出果实,有一位老爷爷会拿网兜摘果子,番石榴熟透了之后软而甜,并不需要担心小孩子的牙口不好。
十二岁那年,那附近多了一个老年活动中心,大概就是常规的乒乓球台,棋牌室等等。由于那段时间常常与父亲去打乒乓球,所以路过那棵树的次数变多了。记得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光景,深冬能看到光秃的枝干,春天能看到新生的绿芽,夏天是伴随蝉鸣的莽莽榛榛,深秋是未能采摘掉落一地的番石榴。那时我怀疑父亲是有一些恶趣味的——每一次我清晰的感受到我的进步,但是每一次仍然会输一点点。就好比下象棋,父亲让我的車仿佛是一条无法度量的鸿沟。某一天总算出了事,照例输了球,人却崩溃的大哭起来,终于惊动了隔壁打麻将的老人们。父亲可能觉得玩过火了,开始安慰我。没花多少时间平复了,不过那次之后我极少再去碰乒乓球,除了少数几次和藤公切磋过几次。仿佛我从未接触过它。父亲大约以为我退缩了,可能有些歉意,也可能有些怒我不争。那时我只是觉得,不希望再被看不到希冀的胜负心影响,当然我不知道这收获是否是无心插柳。
十六岁那年,由于读高中之后开始住校,哪怕假期也会陷入繁重的课业中,几乎没有再往那边走过,高考完恍惚想起曾经摘番石榴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我曾经向母亲打探过,语焉不详。不过也许是为了离开那个无法直视的球台,我也很少再去院落的那个角落,也再也没有吃过那棵树上掉落的番石榴。我想如果是那时再去打一场,大约是可以赢的,因为父亲开始有了白发,而我和父母的交流也越发少了起来,我习惯了在沉默中和自己较劲,钻自己的牛角尖,走自己的夜路。
后来我去了外地求学和工作,远离家乡,一年能在那个院子里住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家练字和学习,乒乓球桌也早已淡忘了。院落里的许多老人也在某个时间之后就再也看不到,老年活动中心也不复往日的热闹,直至后来关门。有一年无意间踱步到那块,意外的发现那棵树还活着,年复一年的新生、结果、落叶、凋零,如同用一个春秋走过了生老病死。我又想起了那年持续的例行球赛,有一个踌躇满志的开始,也会想起从无胜绩的崩溃,想起和父亲下棋和打球的细节。
有一天,也许也有人曾想起摘番石榴的老人,想起熟透番石榴的味道,从而庆幸见证了岁月在树干上的斑驳痕迹。
我希望,我把这个梦写出来,我的黑夜从此也有了皈依了。
走过路过,也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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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無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