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吃妈妈做的饭了吗

在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多的孩子的饮食正从家庭自制饭菜转向超加工的包装食品。

(AnchalSahani来自印度孟买的Chembur,10岁。Anchal与她的父母和两个兄弟姐妹住在孟买郊区一个建筑工地的小锡棚里。她父亲每天的收入不足5美元,刚够她母亲为全家准备秋葵、花椰菜咖喱、扁豆和烤肉。)

本刊记者/樊朔

对于印度小姑娘AnchalSahni来说,晚餐代表着妈妈的味道。

在这间建筑工地上的铝制小屋里,今晚妈妈摆上餐桌的依然是传统的印度食物:aloobhindo(秋葵、土豆炖咖喱)、chapati(印式面包)和小扁豆。

与此同时,一些印度中产阶级的孩子可能正在家人的陪伴下外出就餐,享用时髦的外国快餐。在孟买,西方的连锁快餐摇身一变,成为高档食物。一个中等大小的达美乐牌比萨要卖到13美元,这几乎是Anchal父亲三天的收入。

(布拉德利·崔(BradleyChoi),加利福尼亚州坦普尔市,9岁。布拉德利与他的父母和弟弟住在洛杉矶东北部的圣盖博谷。布拉德利最喜欢的食物是寿司。他不喜欢虾和蘑菇,并且发现自己吃的蔬菜不够多。)

但在美国摄影师格雷格·西格尔(GreggSagel)看来,Anchal才是值得艳羡的。在她每天的食物中,人们很难找到可乐、汉堡这些垃圾食品的踪迹,一切食品都是妈妈亲手烹制的。“当搅拌锅的手是妈妈、爸爸或者奶奶时,孩子们会更加健康。”

从年起,西格尔开始环游世界,拍摄当地孩子们一周的饮食,这组作品被命名为《每日面包》(DailyBread)。来自洛杉矶、西西里岛、孟买、迪拜、巴西利亚等地的孩子们身穿体现当地特色的服装躺在桌布上,身边摆满他们一周中吃过的食物。孩子们享用的美食各具当地特色:来自汉堡的John吃了不少熏肉和香肠,主食他选择了意大利面;吉隆坡的Iman身形微胖,他热爱西式快餐,披萨、汉堡、油炸食品频繁出现在他身侧。

(NurZahraAlyaNabilaBintiMustakim,7岁,来自马来西亚加影。Nur的饮食包括各种中式、印度式和马来式菜肴,例如CheongCheongFun,米粉卷,蒸豆腐,豆腐皮以及带有些许甜辣酱的鱼丸;roticanai,一种与面包和咖喱一起吃的面包;椰浆饭(nasilemak)。努尔90%的饭菜都是自制的。)

《每日面包》的风格承袭了西格尔一贯的创作偏好——将作品视作视觉社会学和人类学的混合体,他永远着眼于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社会问题。《每日面包》也是如此,它脱胎于西格尔先前的作品《每日垃圾》。

在《每日垃圾》中,西格尔要求家人、朋友、邻居和其他熟人将垃圾保存一周,然后让他们躺下与自己制造的垃圾合影。他发现,垃圾中有大量的食品包装,说明了我们与食物之间关系的根本变化:我们越来越依赖于饮食和烹饪行业,其结果是浪费大量增加。这也让他思考,食物的生产和加工方式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饮食习惯会在人们青少年时期形成并且持续一生。如果我们在9岁或10岁时不能正确地养成饮食习惯,随着年龄的增长,改变这些习惯将会很困难。”西格尔说。

(SiraCissokho,11岁,来自达喀尔。Sira家中有九个孩子,她的父亲是音乐家,母亲是家庭主妇。Sira并不总是能吃饱饭,他们吃的许多食物都是自家种植的,包括小米和花生。)

年,剑桥大学研究显示,世界上饮食最健康的国家前10位中有9个在非洲,这些国家的饮食结构包含蔬菜、水果、坚果、豆类、谷物,所有的餐点均为自制。这与美国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美国,人们消耗的卡路里中有近60%来自超加工食品,而只有1%来自蔬菜。

“超加工食品”是指经过复杂的工业加工而制成的食品,通常是即食的方便食品。这些经过深度加工的食品早已不知不觉入侵了人们的食谱:白领们为了应付早餐在便利店随手购买的小面包、提神醒脑的罐装咖啡、代餐能量棒、火腿肠、方便面……这些食品为了风味会加入大量的盐、色素以及添加剂,这在无形中使人们摄入过多的糖、盐和脂肪。

(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迪拜,塞富拉·本·索哈伊尔(SaifullahBinSohail),12岁。塞富拉和他的父母及四个兄弟姐妹住在一间公寓里。他的父亲是二手车推销员,母亲是老师。赛富拉对食物的最早记忆,是小时候在祖父母居住的巴基斯坦Biriyan吃的饭。祖父母曾经是农民,种植芒果和枣子,从不吃披萨,当时祖父母的饮食要比塞富拉现在吃的健康得多。)

大量研究表明,加工食品会导致体重增加和健康状况下降。例如,《循环》杂志上的一项研究发现,经常食用加工肉类的人群患心脏病的风险比普通人群高出42%。《美国医学会内科》杂志(JAMAInternalMedicine)上的一项研究也表明,超加工食品的过度食用会产生很多不良后果,尤其会增加患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尽管在美国,人们对食用超加工食品的危害有了更多了解,但这种认知并未改变人们不健康的饮食方式。例如,美国的肥胖率仍在飙升。自玉米糖浆问世以来,美国的糖尿病发病率增加了两倍。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阿尔塔迪纳的亚历山德拉(Alexandra)和杰西卡(Jessica)。他们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食物:蓝莓、葡萄、无花果、桃子、石榴、番石榴、桑葚、枣和香蕉。他们也有鸡,几乎每天都吃鸡蛋。)

最初,西格尔在自家后院拍摄他的儿子和他的同学们。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随着全球化进程,大型食品企业向全世界伸出了触手,深加工快餐产品正席卷全世界,给各地的饮食结构带来冲击。

年,西格尔开始到印度、马来西亚、德国、法国、意大利、塞内加尔等国拍摄。西格尔选择这些国家有自己的考量。他认为这些国家本国的饮食文化遭受了人巨大的冲击,同时又处在不同的地理位置。

(9岁的卡瓦卡尼·雅瓦拉帕蒂(KawakanihYawalapiti),来自巴西马托格罗索州上新谷地区。她喜欢阅读历史书籍,尤其是有关埃及人的书籍。她每天在河里玩耍,钓鱼,帮忙做家务,挖木薯,制作木薯饼。雅瓦拉帕蒂的饮食非常简单,主要是鱼、木薯、粥、水果和坚果。“吃晚餐需要五分钟。”雅瓦拉帕蒂说,“饥饿时,我们只需带着网去河边。”)

大多数孩子的食物平衡正被迅速打破,孩子们的食物正从家庭自制的炖菜和蔬菜转向经过超加工的包装食品和小吃。当然一切总有意外。在意大利西西里岛,家庭烹饪处在当地的文化中占有非常突出的地位。但当地许多孩子与世界各地的孩子们一样,吃着相同的食物:比萨饼、汉堡包、热狗、炸薯条、冰淇淋、苏打水。

同时,全球化产业链也决定了跨国公司产品无孔不入的特性。即使在巴西小村庄,人们也不难发现小商人们在兜售一款家喻户晓的速溶咖啡。

(JohnHintze,7岁,来自德国汉堡。约翰将自己形容为杂食动物。他喜欢在床上吃早餐。父母每天早晨会为他做一盘Musli(发源于瑞士的一种流行营养食品,主要由未煮的麦片、水果和坚果等组成)和烤面包。约翰喜欢奶奶做的烤咖喱腰果,也喜欢橘子味的芬达汽水,不过他只被允许在周末喝芬达。)

同样,全球化进程中,食物带有明显的阶级性。在印度等不发达地区,快餐成为奢侈品和地位的象征,当地最贫穷的孩子往往比家境富裕的孩子吃得更健康更有营养。在美国,追求生活质量、重视健康的人们往往会去WholeFoods(美国的一家主营有机食品的连锁超市)购买有机蔬菜。而普通人则更容易选择现成的、便宜且容易吃饱的食物,但很多时候这些食物营养并不丰富。

在西格尔看来,这些现象意味着我们已经外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家庭和烹饪文化的联结。“有句老话说:搅锅的手统治着世界。现在我们应该坚持更健康的选择了,只要有可能,就自己动手制作食物。”

那么,让我们赶紧回家,拥抱家人,吃家里的饭。

摄影:格雷格·西格尔(GreggSagel)

图片编辑:张旭

值班编辑:邱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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